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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两百章

我该绽放了

勾芺说可以,丛刃想了想,说了句多谢,而后也没有再说什么。

勾芺转身便要离开,只是忽地又觉得有些不对劲,久久的看着秋水那栋小楼,看了许久,才回头看着丛刃说道:“秋水呢?”

至此他才想起今日都未曾见到秋水的踪影,此时已是夜色将临,那栋小楼之中却是依旧没有动静。

丛刃有些错愕的看着勾芺,说道:“师父说她出去了,我以为你知道。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勾芺沉默了少许,缓缓说道,“去哪里了?”

丛刃摇摇头说道:“师父没有说。”

勾芺没有再问什么,却是沿着回廊又走了回去。

丛刃看着走回来重新擦肩而过的勾芺,对着他的背影问道:“你去哪里?”

“我去找下她。”

丛刃倒是颇为好奇的看着匆匆而过的勾芺,说道:“你很关心她?”

勾芺顿了顿,却也没有迟疑多久,平静的用鼻音发出了一个嗯字。

丛刃自然知道勾芺与秋水之间不可能没有关系,虽然那日在南衣河边勾芺说了不认识,但是当时他的沉默与迟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。

“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。”丛刃带了些安慰的意思说道。

勾芺没有回答,离开了三池回廊,沿着那些清溪小桥离开。

丛刃久久的站在后面的回廊中。

说不好奇是假的。

谁都知道勾芺曾是黄粱镇妖司仲司,而秋水是一只大妖,这种近乎对立的存在,如何能够拥有这种怪异的关系,难免会让人不解。

而且看起来勾芺亦有许多怪异的地方。

譬如那日妖主祭祀鬼神之时,他莫名的一刀劈了过去,更为怪异的是妖主对于他的那一刀却是没有什么情绪,且任由他的魂体安然归来。

但是终究那是勾芺的事情,那是黄粱镇妖司与妖族之间的关系,且不说剑宗,便是槐安,亦没有过问的理由。

世间有太多不能理解的事情。

倘若每一件都想要知晓一二,一生如何能够?

丛刃沉默的想着,撇开了那些思绪。

......

南衣城外,某座青山之上,妖主与秋水久久的站在山头。

在他们身前的山下,无数妖族正浩浩荡荡的继续向着北方而去。

这里是南衣城与凤栖岭之间的中间地带,有数座不算太高的青山,有数条懒散的清溪,还有一条大河横亘在凤栖岭下。

夜色缓缓覆过人间,晚秋的寒风渐渐吹过山头,妖主裹了裹身上的衣裳,不住的咳嗽着——看起来神情有些萎靡。

“真有这么急吗?”秋水抱剑一旁,看着妖主问道。

那些妖族越过南衣城,便一刻不停歇的向着北方而去。

妖主擦了擦嘴角的一些鲜血,平静的说道:“我们在与人世比速度。如果在李阿三安排在西面的那些大军到达凤栖岭之前越过去,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过去了。”

“但是你们已经从秋水越过了无数阻碍。”秋水看着妖主说道。

“是的,无论是李阿三安排在黄粱的守军,还是南衣城的据守,我们都已经越了过来,但是现在我们手里的牌都已经出完了。”妖主缓缓说道,“无论是从剑渊请出的剑,还是向东皇太一借的力量。”

“我们只剩下自己妖族的身份。”妖主轻声说道。

秋水沉默着。

妖主看着夜色下微暗的槐安大地,缓缓说道:“其实我也有些怀疑。”

“怀疑什么?”

“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。”

秋水有些不理解的说道:“重回故土不是你们想了二十年的愿望?”

妖主笑了笑,说道:“重回故土,自然是重回故土,但是故土未必有我们的容身之地。”

秋水这才想起来,妖族重回人间,只是在黄粱的事情,在槐安,依旧是抱以驱逐的理念。

“我们依旧要躲在人间,时刻担心着来自人世的敌意与驱逐。”妖主缓缓说道。

“当初你们不是这么想的。”秋水看着山下那些妖族缓缓说道。

“当初我们都是怀抱以一死的心态离开幽黄山脉,你问我有没有想过会是这般轻易的越过许多阻碍,讲句实话,我的确没有想过。”妖主平静的说道,“谁都没有想过李阿三对于妖族的排斥会是那么强烈,宁愿将二十万大军抽离出来,送往黄粱,不愿让我们重新踏上槐安的土地。”

“可惜这一步走的并不是怎么好。”

“其实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,不看结果,换成是你,或者其他人,谁能够想到,或者谁敢让二十万大军从幽黄山脉跳下去,黄粱被那二十万大军几乎扰乱了阵脚。”妖主平静的说道,“只是可惜,那些布置全部毁在了丛中笑的一剑之下。否则,如今我们依旧会被困在黄粱,地戍据守一方,几乎不可巧渡,我们一旦被拖在黄粱境内,李阿三便可以将槐安大军继续输送过去,将我们回归的路途彻底截断。”

“南衣城也是,他们只要固守几日,大军一到,事情便会重回二十年前。”妖主看着秋水,说道,“所以你说李阿三的这步棋究竟走的好不好,从结果而言,的确是坏的,但是如果一切皆如他所想,那便是妖族绝路。李阿三依旧没有输给人间或是妖族,他只是输给了一些超脱于人世范畴的东西。”

比如丛中笑与那柄剑,比如妖主借来的鬼神之力。

妖主说着,颇为寥落的说道:“我们依旧未曾伤到槐安的根本,所以接下来,便是我们与人间真正的最后一战了。”

秋水沉默着,看着妖主说道:“你还能活多久?”

妖主站在山头寒风中,看向广辽的大地,远方稀疏的散落着一些灯火在人间四处,身后便是那座依旧沉默的南衣城。

“活到该死的那一日吧。”妖主轻声说道。

在南衣城前,他将自己的灵魂与无数死去妖族的血肉一并献给了东皇太一,才换来了能够施展那一式几乎改变人间的冥河大国之术,自然不会有多久好活。

只是苟活在人间而已。

人间迟早会落下刀子,就像当初冥河回复原状,青衣女子所挨的来自人间的那一刀一般。

秋水沉默了许久,缓缓说道:“在死之前,可不可以将你隐瞒的一些东西告诉我?”

妖主回头看着秋水,笑了笑,说道:“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吗?”

秋水没有说话。

妖主叹惋的看向夜色下某座高崖,叹息了一声,说道: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

“关于我关于勾芺,关于很多年的那些事情。”

妖主在山头坐了下来,秋水迟疑少许,也在一旁坐下,二人坐在寒风里,妖主开始说着某些东西。

......

勾芺站在夜色中的南衣河旁,久久的看着对岸抱剑沉默的秋水。

他来的时候,秋水便是这样的站在这里,神情无悲无喜的看着这条长河。

二人只是相对沉默着,谁都没有说话。

随着妖族的离去,近百年来遭受了数次战争创伤的人们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,三三两两的走上街头。

于是灯火升起,喧闹如潮涌来。

于是灯火褪去,已是深夜。

喧嚣没入河水,消失无迹。

一切沉寂如死夜。

“你...去找了妖主?”勾芺终于开口,看着秋水缓缓说道。

过往里他总是将他称作瘸子,而现在只是妖主这个名头。

秋水久久的看着勾芺,眼中泛着一些晶莹的东西,轻声说道:“要不我们回秋水吧。”

勾芺听见秋水那种似乎带了些哭腔的声音,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京都的时候,她哀求着自己不要再留在人间的场面。

沉默了少许,勾芺看着秋水说道:“他都告诉你了?”

秋水只是噙着泪水,重复着说道:“我们回秋水吧,勾芺。”

勾芺沉默着。

秋水穿过南衣河,停在了勾芺身前,一把抱住了他,带着哭腔说道:“不要去找了,也不要去问了,我们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,回黄粱,回秋水去,勾芺。”

勾芺任由秋水死死的抱住他,只是缓缓说道:“回不去了,秋水。那些都是假的,我已经没有可能再回到当年。”

“那些都是假的,但我是真的啊!”

“但我自己都是假的,秋水。”勾芺轻声说道,不见悲喜,亦不见愤恨,只是平静,只是漠然。

“我只是一个谎言,人间从来便没有过我。被欺瞒的过往驱使已经死去的我的躯壳不住的向前。”勾芺平静的说道。

秋水抱着他不住的哭着。

“我曾经总是听见许多来自大地,来自深海,来自人间每一处巷子的声音,他们在呼唤我的名字,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便是在那种杂乱的声音里逐渐变成疯子。”勾芺平静的说道,“但是不是,我早就疯了,在一开始,一开始陷入那个谎言的时候。”

勾芺深吸了一口气,不无悲哀的说道:“原来那些声音,来自真实,来自死在二十年前的我,他总是站在我身后,像你一般哀求着我,要我停下来。但是我没有,我错误的将谎言当成了伟大,将卑劣安慰成壮烈。”

勾芺低下头,埋在秋水的发丝中,轻声说道:“所以你看,一个这样的我,如何能够再回到过去?我连自己的身份,自己的种族都忘记,我如何能够回到那条秋水?”

“你可以不执著于那些过往,我们可以重新开始,我们回到秋水去,回到那些人间村落去,我们可以成为世人,我们隐姓埋名,就当没有见过一些真相好不好?”

勾芺笑着,笑得无比认真,说道:“如何能够继续假装?我已经在人间装了这么多年,我如何能够继续假装?假装我是一个人,还是假装我是一只妖?我是人,而你是妖,我们装不下去的。”

“这是成见吗?”

“这是绝望,秋水。”

这不是成见,只是绝望。

所以如何能够假装成为一切都未曾发生过的模样?

原来真相真的不如不知道。

二人在深夜的南衣河边沉默下来。

“杀了我吧。”勾芺埋头在秋水耳边轻声说道,“如果不想我继续走下去,那便杀了我。”

秋水松开了勾芺,退后一步,怔怔的看着他。

“我没有过往,也不会有将来,我是已经死去的自己和存留人世躯壳的畸形体。”勾芺看着秋水平静的说道。

“我是同化为妖的人,是同化为谎言的真实。我救不了自己,也没有人能救得了我。”

“我一早便知道,这一生没有机会去亲口问那个人,究竟是为什么,但我只能走下去。”

勾芺伸手指着自己空空的心口,悲哀的说道:“在我剜出自己心脏的时候,我本该死去,我早该死去,但是有人不让我死,我只能苟存着,满怀痛苦的活在人间。”

秋水不住的向后退去,浑身冰寒的颤抖着,疯狂的摇着头,喃喃的说道:“不,不要。”

勾芺轻声说道:“假装是没有意义的,活着也是,曾经我以为它有,但是并没有。活着就是为了死去,而后永归冥河,不复醒来。”

秋水已经退到了南衣河的护栏边,不住的摇着头,泪流满面。

“纵使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,回到秋水,回望余生,我还是什么都没有,我能拥有的,只有无数的虚假与痛苦。”勾芺看着秋水,平静的说道。

生命没有意义只有停驻,没有欢喜只有痛苦,每个人都是煎熬的种子,死亡即是绽放。

“我该绽放了。”勾芺向前走去,停在秋水身前,用手中的斩妖刀挑起了秋水手中的剑,平举至自己喉前。

而后闭上了眼。

一切永堕黑暗。

再不复归来。

人间传来了一声悲痛的哭声。

而后有剑落地的声音,那是秋水剑。

还有断刀落地的声音,那是知守刀。

所以什么都不知,也什么都未曾守住。

......

丛中笑久久的站在南衣河的下游,不住的叹息着,回头看向东海某座高崖。

身旁站着几个弟子,都是错愕的看着那边。

他们目睹了一场怪异且仓促的死亡。

荒谬得不可理解。

丛刃站在那里,只觉得通体冰寒,连怀中的剑都未曾握住,徒然的坠落在地面。

“这有什么意义?”丛刃颤抖着说道。

他看不明白。

但是无人回答。

除了丛中笑,没有人能看得明白。

四个师兄都在想着先前还在二池边与皱眉比试的人,看起来好像一切都还很正常的走着,怎么突然便没有了?

丛刃才始让他答应了上崖帮自己问一个问题,怎么突然便没有了?

死亡是没有征兆的东西。

可能十年后来,可能今天便会来。

就像当初吹过京都酒旗的风。

你知道人会死的。

但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。

“他究竟是为了什么?”皱眉师兄心情有些沉重的回头看向自己的师父问道。

丛中笑喝了口酒,平静的说道:“为了与你们无关的事情。”

“但总要有个缘由。”

“缘由是有的,但那只是他的命运而已。看不透,自然没必要看。”丛中笑似是漠然的说道,只是不住的喝着酒。

心绪未必如平湖。

弟子们依旧无法释怀。

丛中笑看着那边许久,看向几人说道:“你们回去吧。”

“师父你呢?”

“我去看看。”

“希望是个梦吧。”皱眉师兄苦笑一声说道,“可能是我们熬夜打牌打太久,出现幻觉了。”

几人沉默的离开了这里。

丛刃久久的站在那里,没有随着师兄们离开。

丛中笑看了他一眼,叹息了一声,说道:“抱歉,没给你留下选择的余地了。”

丛刃不明白的回头看着他,丛中笑抬了抬手,丛刃被剑风卷回了剑宗园林。

丛中笑丢了酒坛,接住了那柄从丛刃身上落下来的剑,向着秋水那边走去。

秋水跪在南衣河边,失声痛哭。

丛中笑走了过来,久久的在勾芺仰躺的尸体前站着。

那一剑直接贯穿了勾芺的喉咙,留了下一处颇为凌厉的伤口。

“所以你看,这就是我不想告诉你们真相的缘由。”丛中笑看着秋水缓缓说道。

“我未必知道一切,你们也未必能够承受得了那种真相。我以为让他在剑宗之中淬炼着自己的剑意,时间过去,总会掩埋许多东西。”

丛中笑蹲下去捡起了秋水的剑,递到她怀里,叹息了一声,说道:“但我没想到他这么的决绝与绝望。”

秋水只是狼狈的哭着,什么也没说。

时间过了许久,丛中笑看着秋水说道:“我要去崖上一趟,你去不去?”

秋水抬手擦了擦泪水,说道:“好。”

丛中笑再度看了勾芺的尸体许久,有剑火燃起于南衣河畔,一切淹没于烟火之浪中。

秋水撕下了一片衣角,小心的将火焰熄灭剩下的一些灰烬收集起来,层层包裹着,收进了怀里。

剑光起于南衣城,划破夜色向着东海而去。

凤栖岭下却是突然传来了无数喧嚣声。

李阿三所安排的西面大军终于赶在妖族越过凤栖岭前到达了这里。

数十万人间大军与数十万妖族犹如两道浪潮,轰然相撞于这一片绵延的山岭下。

如同重复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一般。

妖主面色苍白的坐在南衣城外青山上,嘴角不住的溢着鲜血。

胸前有着一道狭长的剑伤,还有一道来自人间的刀伤。

久久的看着凤栖岭下妖族与人间的那场战争,妖主长长的出了口气,似是叹息,似是解脱。

而后闭上了眼睛,一身妖力散尽,化作了一副腐烂的瘸腿鹿的躯壳。

我已归于故土。

且死于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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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两百章 我该绽放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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